第7章

意识从深沉的疲惫中挣扎着浮出水面时,天光已经透过窗棂,在房间里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撑着床沿,艰难地坐起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窗外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宣告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然而,我的脑海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昨夜那断断续续的、模糊的声音,如同梦魇的残片,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母亲那压抑着痛苦的低吟,难道,是母亲在进行一种极其痛苦和危险的修炼!?

那种声音,是身体承受巨大负荷时,才可能发出的声音。

“先生,昨晚……”我在心中尝试着呼唤。

“啧啧,小子,精神力耗尽的滋味如何?”

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调侃,“至于你听到的东西,或许是幻觉,或许不是。谁知道呢?你这凡人的脑子,脆弱得很。”

它轻描淡写地将我的疑问拨到一旁。

我下意识的用力按了几下太阳穴,又望向房间的角落,只见阿蛮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地铺上,睡得正香,粗壮的大手搭在肚皮上,随着呼吸均匀起伏,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阿蛮,和平常一样…

我心中充满了疑窦,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决定先起床。

穿衣洗漱,冷水拍在脸上,让我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走出房门,清晨的凉风吹过,将军府已经在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氛围中苏醒。

仆役们低头快步走过,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我信步走向饭厅,饭厅里,母亲已经端坐在主位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面色看起来有些绯红,很是好看,但眼神依旧锐利,又让我不敢多看。

她正小口地喝着清粥,动作端庄而优雅。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轻声喊了句:“娘。”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并未从面前的粥碗上移开。

不一会儿,阿蛮也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

他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拿起一个足有我脸大的馒头就往嘴里塞,可咀嚼的动作却比平时慢了许多,眼皮还在不停地打架,一副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样子。

这和他平日里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让我的好奇又增加了几分。

我几次想开口,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欲言又止,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一顿早饭在诡异的安静中结束。

母亲放下碗筷,起身径直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话。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转过头,死死盯住还在和最后一个肉包子作斗争的阿蛮。

早饭后,阿蛮像往常一样,准备去院子里劈柴,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活动”。我跟了出去,在他抡起斧头之前,叫住了他。

“阿蛮。”

他回过头,憨憨地看着我:“小主人…”

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那张依旧带着几分困倦的脸,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阿蛮的身体猛地一僵,那还没完全消散的困意瞬间被惊吓冲得无影无踪。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眼神开始躲闪,不敢与我对视,巨大的板斧也差点从手中滑落。

“没……没去哪儿啊……”他支支吾吾地回答,粗壮的手指紧张地抠着斧柄上的纹路,“阿蛮……阿蛮就在这儿睡觉啊。”

他天生就不会撒谎,那慌乱的神情和游移的目光,已经将他彻底出卖。

“你看着我!”我加重了语气,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我对视,“你昨晚是不是去找母亲了?你们……你们是不是在‘修炼’了?”

“我……我……”阿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急得快要哭出来。

“阿蛮……阿蛮不能说……主母不让说……”他憋了半天,最终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

修炼就修炼…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松开了手,有秘密被证实的了然,但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担忧。

昨夜她那痛苦的声音,不似作伪。

“母亲她……她是不是受伤了?”我追问道,“我昨晚听见她……她好像很痛苦。”

“主母……主母……”阿蛮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回忆,“主母……不能说……”

算了,这呆子,估计是被母亲下了封口令,估计问不出什么,我转身,朝着母亲的院落。

我必须亲眼确认她是否安好!

穿过庭院,我几乎是跑着来到了母亲的书房外。

房门正紧闭着,“娘!”我顾不上礼数,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内,檀香袅袅。

母亲正端坐在书案后,手里捧着一卷书,似乎正在阅读。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我,那双清冷的凤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惊讶。

“何事如此慌张?”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听不出任何异样。

我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急切地在她身上扫视,担忧地问道:

“娘,您……您是不是受伤了?”

“什么?”

“我昨夜起来尿尿,似乎听到你发出很是痛苦的声音,是不是阿蛮那个傻子和你修炼时,把你弄伤了。”

听我说完,母亲脸上闪过一抹极不自然的红晕,从她白皙的脖颈处一闪而过,快得仿佛是我的错觉。

她握着书卷的手,指节微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眼神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与……窘迫。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混杂着被人窥破秘密的羞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难堪。

但仅仅是一瞬间,她就注意到了我眼中那清澈且担忧的眼神。

她眼底深处的那丝慌乱迅速被压下,她轻咳一声,用一种无奈又带着几分严肃的口吻解释道:

“你误会了。那痛苦并非阿蛮造成,恰恰相反,若没有他,娘只会更痛苦。”

见我一脸困惑,她继续说道:“你已经知道我身上有那类似契约的毒素诅咒,会不断吞噬我的修为。我所修炼的功法,正是为了对抗这股力量。

但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气血逆行,遭受反噬。

而阿蛮…血气至纯至阳,他在旁为我护法,能以他的力量镇住我体内暴走的气血,大大减缓了那份痛楚。

你听到的声音,是娘在对抗那毒素诅咒时,无法抑制的反应罢了。”

啊,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先生口中的双修吗?看来是我误会阿蛮了…

看着我脸上那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母亲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她随即又板起脸,恢复了将军的威严:

“这些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无法修炼,说了也不懂。身为将军府的少主,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休得胡思乱想,退下吧。”

“是……孩儿知错了。”

我被她训得低下了头。

虽然心中的大石落下,但觉得母亲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就在我刚关好房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声猛地在我脑中炸开!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真是笑死我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立刻在心中恼怒地回应:“先生!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先生强忍着笑意,声音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我只是觉得……你娘……真会教儿子!哈哈哈……‘气血逆行’、‘护法’……哎哟……不行了,让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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