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对于许璀来说像三个世纪一样漫长也像地狱里的酷刑日复一日不见天日。
他再也没有见过白曦。
那一天他如行尸走肉般离开医院后就彻底地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
他像是被整个世界都拉入了黑名单。
白家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将白曦像一件最珍贵的、易碎的琉璃密不透风地保护了起来。
他找不到她联系不上她甚至连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丝一毫关于她的近况都成了一种奢望。
而他也失去了去寻找她的所有资格。
父亲许振国在被迫签下了那份堪称是“丧权辱国”的合约后气得一病不起将整个许氏集团的烂摊子都扔给了他这个“罪魁祸首”。
过去的三个月里许璀活得不像一个人。
他像一架被设定好了程序的冰冷的工作机器。
他疯狂地处理着因为那份不平等条约而引发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他用近乎于自虐的方式没日没夜地工作开会谈判应酬。
他试图用这种最愚蠢的方式来麻痹自己那颗早已被思念和悔恨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
他瘦了也变得更加沉默更加阴郁。他不再碰任何女人。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理欲望都仿佛随着那个女孩的离开而一起彻底地死去了。
他像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在名为“思念”的无边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地煎熬着腐烂着。
直到今天。
一则足以震惊整个商界的重磅新闻像一颗深水炸弹毫无预兆地在他的那片死寂的世界里轰然炸开。
——白氏集团董事会发生重大变动。——原董事长白建明宣布正式退休。——其独女白曦以雷霆之势接任新一任董事长之位。
而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伴随着这条新闻一起爆出来的白曦那堪称是“非人类”的恐怖履历。
——哈佛大学金融、数学、心理学、计算机科学、法律五学位博士。——年仅二十岁。
这个消息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瞬间就刺穿了许璀那早已麻木的心脏。
天才……少女？五学位……博士？
他看着财经新闻上那个他日思夜想却又不敢去想的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的职业套装。
一头如月光般的银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在了脑后露出那光洁的饱满的额头和那依旧优美得像天鹅般的脖颈。
她脸上所有的稚气和天真都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的充满了上位者气息的强大的气场。
她那双本是清澈如水的蓝色的眼眸此刻正静静地凝视着镜头。
那眼神里不再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只有一种最纯粹的最冰冷的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绝对的自信和掌控。
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会在他怀里哭泣撒娇会因为一顿早餐而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小傻瓜吗？
不。不是了。
许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自嘲的苦笑悄然地浮上了他的嘴角。
他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她对他说的那句话——“我想做那唯一的人上人。”
原来那不是一句气话。也不是一场短暂的幻觉。而是一个真正的女王在涅槃重生后向这个曾经伤害了她的世界所发出的最响亮的复仇的宣言。
而他……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愚蠢的“捕食者”。竟然还妄想将这样一只本该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圈养成自己笼中的金丝雀。
真是……可笑。又可悲。
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他的秘书连门都顾不上敲就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许……许总！”，“不……不好了！”，“我们公司那几个持股最多的老董事……”，“他们……他们刚刚把手里所有的股份都……都转让出去了！”
“我知道。”
出乎他意料的许璀的声音却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像一潭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本是充满了痛苦和悔恨的黑色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近乎于认命的了然。
“是转让给了一个叫‘曦光投资’的公司对吗？”
“许总……您……您怎么知道？！”秘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呵……”
许璀低沉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病态的兴奋。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因为“曦光”是他曾经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是他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一家空壳投资公司。
是他用来表达他那廉价的肤浅的“爱意”的一个可笑的玩具。
而现在……他那聪明绝顶的女王大人。正用他亲手送给她的这个“玩具”。来一步一步地将他和他那摇摇欲坠的商业帝国给彻底地吞噬殆尽。
真是……一场完美的讽刺。一场最最华丽的复仇。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那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看着窗外那被无数高楼大厦所切割的狭小的天空。和他自己那在玻璃上倒映出来的狼狈的憔悴的可悲的身影。
他知道。他的报应来了。
而他心甘情愿引颈就戮。
夜深沉如墨。
城市的霓虹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汇成了一条璀璨的流光溢彩的银河。
而白曦就坐在这条银河的最顶端。
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俯瞰着她脚下那繁华的却又渺小的人间。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的真丝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随意地解开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雪白的锁骨。
一头如瀑的银色的长发被松松地挽起几缕调皮的碎发垂落在她那光洁的饱满的额前为她那冰冷而又强大的气场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性感的风情。
她的手中正优雅地摇晃着一杯色泽殷红如血的罗曼尼康帝。
那双本是清澈如水的蓝色的眼眸此刻在杯中那猩红的酒液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深邃莫测仿佛藏着整个宇宙的星辰和深渊。
站在她身旁的是她最得力的也是唯一能近她身的首席助理小兰。一个同样干练冷静却又对她充满了无限的敬畏和崇拜的年轻女人。
“董事长”小兰恭敬地将一份刚刚整理好的文件递了上去“……许氏集团那边所有的不良资产都已经剥离完毕。剩下的核心业务也已经被我们彻底架空。现在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
“不急。”
白曦缓缓地开了口。声音轻柔悦耳像一阵最温柔的晚风。却又带着一种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冻结的冰冷的寒意。
她没有去看那份决定了另一个商业帝国生死存亡的文件。
她只是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的眼眸透过那摇曳的猩红的酒液望向了那个正一脸“不解”地望着她的年轻的助理。
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却又充满了无限的嘲弄和一丝冰冷的残忍的笑容。
“小兰啊”
“……你知道吗？”
她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那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却又充满了危险气息的弧线。
“……有一种最好玩的游戏。”
“……叫做猫捉老鼠。”
“……你不能一下子就把那只可怜的小老鼠给玩死了。”
她顿了顿伸出那粉嫩的小巧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自己那涂着正红色口红的饱满的唇瓣。
那动作优雅性感却又充满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的美感。
“……你要”
“……先打断他所有的腿。”
“……再拔光他所有的牙。”
“……然后”她看着杯中那倒映出来的自己那绝美的却又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脸缓缓地笑了“……再一点一点地”
“……欣赏着他”
“……在你的脚下”
“……血流不止”
“……痛苦地”
“……挣扎”
“……却又”
“……无路可逃的”
“……那副”
“……可怜的”
“……样子。”
小兰站在一旁听着自己这位年轻得过分却又强大得令人畏惧的女王用最轻柔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语。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不敢接话只能低下头用沉默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惧。
白曦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她缓缓地将那杯猩红如血的酒凑到自己那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那醇厚的带着一丝微涩的液体滑过她敏感的味蕾流入喉间留下了一道冰冷的却又带着一丝甜腥的余韵。
就像复仇的味道。
她将酒杯轻轻地放在了那张由最顶级的黑胡桃木所打造的巨大的总裁办公桌上。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悦耳的却又充满了冰冷质感的轻响。
然后她缓缓地转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真皮座椅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那繁华的虚假的人间收了回来。
她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的眼眸望向了那个正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年轻的助理。
“我的那几只小宠物”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轻柔悦耳像一阵最温柔的晚风。
但那话语中所透露出的那种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随意的却又充满了绝对的掌控的姿态。
却让小兰那颗本就悬着的心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提到了嗓子眼。
“小宠物”……
小兰的脑海中瞬间就闪过了那几个曾经在商界也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如今却因为得罪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女王而变得比路边的流浪狗还要凄惨的男人的身影。
她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怠慢。
她立刻从手中那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了另外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绝密的报告。
她翻开报告用一种极其恭敬也极其简练的语气汇报道：
“回董事长的话。”
“A号宠物原‘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德发。在公司破产后因为无法偿还巨额的地下钱庄的债务上周被人打断了双腿现在正在城西的垃圾场靠捡垃圾为生。”
“B号宠物原‘李氏科技’的少东家李天一。因为吸毒和聚众淫乱的视频被曝光已经被他父亲彻底放弃逐出了家门。现在好像在某个地下的男同会所里当头牌。”
“至于C号……”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原‘赵氏地产’的公子赵子龙。因为赌博欠了澳门那边的一大笔钱还不上据我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好像……好像被抓去泰国做了变性手术现在正在某个红灯区的人妖秀场里‘表演’。”
小兰每汇报完一个“宠物”的凄惨下场。白曦那本是面无表情的绝美的小脸上那抹冰冷的笑意便更深一分。
她静静地听着。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只有一种仿佛在欣赏一场最精彩的戏剧的纯粹的愉悦和满足。
直到小兰汇报完毕。
她才缓缓地伸出一根葱白如玉的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那光洁的可以映出人影的桌面。
“笃。”
一声轻响。
“……还不够。”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充满了一种永不满足的贪婪的欲望。
“……还差一个。”
“……还差一个。”
那轻描淡写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冰冷杀意的话语让小兰的心猛地一颤。
她当然知道她的女王口中那“最后一个”指的是谁。
那个曾经将她的女王伤得体无完肤。
如今却被她的女王玩弄于股掌之上像一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可怜的男人。
许璀。
小兰不敢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迟疑。她立刻恭敬地低下了头用一种最谦卑的姿态等待着她的女王那最终的审判。
白曦缓缓地从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总裁椅上站了起来。她赤着脚踩在那柔软的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一步一步优雅地走到了那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看着窗外那被她踩在脚下的璀璨的人间灯火。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的眼眸里缓缓地浮现出了一抹近乎于妖异的冰冷的光芒。
她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不再有任何之前的冰冷和残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妖媚的充满了致命的诱惑的美丽。
像一朵在最黑暗的地狱深处悄然绽放的最艳丽的最淬了毒的罂粟花。
“帮我预约许总。”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像一阵最缠绵的最勾人的晚风。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绝对的命令。
“明天晚上”
“白氏集团会议室”
“……见。”
说完她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杯还剩下一半的猩红的酒液。对着窗外那倒映出来的她自己那绝美的却又充满了危险气息的妖媚的笑脸。
轻轻地碰了碰。
仿佛在提前庆祝着那场即将到来的最最华丽的也最最残忍的最终的狩猎。
而那只可怜的早已被拔光了所有利爪和牙齿的曾经的“捕食者”。
他还一无所知。
他还沉浸在那无边的悔恨和自我折磨的地狱里。
等待着他那美丽而又残忍的女王陛下那最终的降临和审判。
一场关于爱恨复仇和救赎的最终的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当许璀接到那个来自白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预约电话时。他那颗本已死寂了半年的心脏竟然奇迹般地又一次恢复了剧烈的跳动。
是她。是她要见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最强大的电流瞬间就击中了他那具早已被掏空了的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见他。他也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一场怎样残忍的审判。
他只知道他必须去。哪怕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他也必须去。
因为那是他的女王对他下达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旨意。
他推掉了所有早已安排好的会议和应酬。他甚至还破天荒地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打理自己那早已被他忽略了半年的狼狈的形象。
他刮掉了下巴上那青色的胡茬。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昂贵的纯黑色的手工定制西装。
他甚至还用发胶将自己那有些凌乱的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
他想用自己最好也最体面的一面去迎接那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最终的审判。
当他走进那间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白氏集团的顶层会议室时。他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了半年的身影。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张象征着绝对权力的总裁椅上。
背对着他。
身上穿着一件剪裁极其简单的白色的连衣裙。
一头如月光般柔顺的银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随意地披散在她那纤细的单薄的肩上。
她的手中依旧摇晃着一杯色泽殷红如血的红酒。她正透过那巨大的落地窗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那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的冰冷的夜空。
她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仿佛他这个不速之客只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许璀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他不敢再向前一步。也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音。生怕会惊扰了眼前这宁静的却又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的诡异的画面。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又一次静止了。
两人就那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背对着一个凝视着。隔着三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个再也无法跨越的冰冷的银河。
最终还是白曦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缓缓地转动那张柔软的真皮座椅。
将自己那张在半年多的岁月里被淬炼得更加绝美也更加冰冷的小脸转向了那个正用一种充满了卑微痛苦和无尽的爱意的复杂的眼神望着她的男人。
她看着他。那双本是清澈如水的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像两颗最完美的最冰冷的蓝色的琉璃。
然后她缓缓地笑了。那笑容很浅很淡像一朵开在万年冰川之上的雪莲。美丽圣洁却又充满了一种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冻结的刺骨的寒意。
“……许总。”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像一阵最温柔的晚风。
“……好久”
“……不见。”
“许总……好久不见。”
那四个轻飘飘的却又冰冷得像是能将人的灵魂都彻底冻结的字像四把最锋利的冰刀狠狠地扎进了许璀那颗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个他日思夜想了整整半年的女人。
看着她那张比记忆中更加冷艳也更加陌生的绝美的脸。
和他自己那在她冰冷的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卑微的可怜的狼狈的身影。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说的苦涩和无力的酸楚瞬间就涌上了他的喉头。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叫她的名字。想问她这半年来过得好不好。想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但最后当他对上她那双再也看不到一丝情感波澜的冰冷的琉璃般的眼眸时。
他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悲凉的低低的苦笑。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说些什么呢？
他只是像一个等待着被宣判的罪人静静地站着沉默着。
而白曦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
她看着他那充满了痛苦和卑微的狼狈的样子。看着他那身虽然价值不菲却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颓败气息的昂贵的西装。
她那本是冰冷如雪莲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更加深刻的充满了无限的嘲弄和一丝冰冷的残忍的笑容。
“呵……”
一声极其轻微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的气音从她那红润的饱满的唇边泄露了出来。
然后她缓缓地伸出了自己那只穿着一双极其精致的纯白色的细高跟鞋的纤细的右脚。
那双鞋是意大利最顶级的手工匠人为她量身定做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品。
鞋面上镶嵌着细碎的璀璨的钻石在会议室那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刺目的高傲的光芒。
她就那样将那只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的完美的艺术品伸到了那个正卑微地站着的男人的面前。
“许总今天很靓丽啊。”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像一阵最缠绵的最勾人的晚风。
但那话语中所透露出的那种充满了极致的羞辱和玩弄的意味。
却像一把最锋利的沾满了剧毒的小刀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凌迟着许璀那早已不堪一击的可怜的自尊。
“……给我舔舔脚”
她歪了歪自己那高傲的美丽的小脑袋。
那双冰冷的琉璃般的蓝色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
那眼神里充满了一种仿佛在逗弄一只最卑微的最下贱的宠物的纯粹的恶意的玩味。
“……怎么样？”
这句话像一道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许璀那早已被现实和悔恨给彻底摧毁了的所有的骄傲和尊严上。
舔脚……
他想起了半年前那个同样充满了羞辱和恶趣味的早晨。他也曾经用相似的甚至是更过分的方式来玩弄和羞辱过她。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报应终于还是来了。
他看着眼前那只离他只有不到半米远的精致的高傲的白色的高跟鞋。和他自己那在光洁的鞋面上倒映出来的狼狈的可笑的卑微的身影。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近乎于解脱般的心甘情愿瞬间就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地淹没了。
他没有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缓缓地缓缓地弯下了自己那曾经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曾弯下过的高傲的膝盖。
然后在女孩那充满了冰冷的玩味的审视的目光中。像一个最虔诚的最卑微的信徒跪在了他的女王陛下那高傲的冰冷的脚下。
许璀跪在那里。像一尊虔诚的沉默的雕像。
他缓缓地低下了自己那高傲的头颅。准备用自己的唇舌去迎接那即将降临的最甜蜜的也是最屈辱的审判。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得到。
那冰冷的带着钻石棱角的鞋面触碰到他温热的舌尖时那将会是怎样一种令人战栗的极致的触感。
他甚至已经能闻到那从鞋面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皮革的香气和混合在其中的独属于她的那让他魂牵梦绕了整整半年的清冷的体香。
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屈辱和病态的期待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但就在他的唇即将要触碰到那冰冷的鞋尖的那一瞬间。
“砰——！”
那只本是高傲地停在他面前的白色的细高跟鞋却毫无预兆地用一种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嫌弃的姿态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力道并不算重。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像是在驱赶一只不小心凑到脚边的肮脏的流浪狗。
但那一瞬间所带来的巨大的心理上的冲击力却比之前白建明那充满了滔天怒火的任何一拳都要来得更加沉重更加致命。
许璀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向后猛地一个踉跄险些就要当场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那双本是充满了卑微和认命的黑色的眼眸死死地望着那个正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充满了冰冷的嘲弄的眼神望着他的女王。
“逗逗你的”
白曦缓缓地收回了自己那只纤细的右脚。
她将它重新优雅地放回了地面上。
然后她看着那个正跪在地上一脸“懵逼”和“不敢置信”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冰冷还要刺骨的残酷的笑容。
“……你还真想舔？”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琉璃般的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深刻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这对你来说”
“……是奖励。”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沾满了盐水的生了锈的手术刀。
瞬间就将许璀那本是早已麻木的不堪一击的心脏给剖了个对穿。
连带着他那所有卑微的病态的肮脏的无可救药的可悲的念想也一起给血淋淋地暴露在了这冰冷的无情的空气之中。
他……他完了。
他引以为傲的那套充满了征服与被征服的变态的游戏规则。他那所有隐藏在最深处的阴暗的肮脏的卑微的欲望。
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再被她用一种最残忍也最不屑一顾的姿态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碾得粉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比死亡还要更加令人绝望的羞耻感瞬间就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地淹没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所有衣服的小丑。
赤身裸体地站在全世界最明亮的舞台中央。
接受着他那唯一的也是最深爱的观众那最无情也最残忍的嘲笑和鄙夷。
他再也支撑不住。
他那本是跪得笔直的身体缓缓地缓缓地垮了下去。最终像一滩失去了所有骨头和灵魂的烂泥瘫软在了那冰冷的坚硬的地砖上。
白曦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像一滩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烂泥瘫软在她冰冷的高傲的脚下。
看着他那张本是英俊无俦的脸上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和空洞。
她那双冰冷的琉璃般的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动容。只有一种仿佛在看一场早已知道了结局的无聊的独角戏的纯粹的厌倦。
她缓缓地收回了自己那冰冷的视线。
然后她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小锤子狠狠地敲在了许璀那本就早已破碎不堪的心脏上。
“没意思。”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用一种仿佛在俯视着一堆最无趣的垃圾般的眼神瞥了一眼那个还瘫在地上的男人。
“……甚至没前面那几个小宠物有趣。”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又充满了最极致的轻蔑和侮辱。
像是在宣判着他这个她曾经最期待的“猎物”在她眼中连那些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垃圾都比不上。
然后她不再看他一眼。
她缓缓地转过身用一种充满了女王般的高傲和冷漠的姿态对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隐形人一样恭敬地站在门口的小兰淡淡地吩咐道：
“小兰”
“……你看着处理吧。”
她顿了顿那双冰冷的蓝色的眼眸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了窗外那无边的黑暗的夜空。
“……别死就行。”
说完她便不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停留。她迈开那双修长的笔直的包裹在白色长裙下的双腿。踩着那双镶嵌着璀璨钻石的高傲的细高跟鞋。
一步一步优雅地像一个刚刚结束了一场无聊的晚宴的真正的女王缓缓地离开了这间充满了屈辱绝望和一场独角戏般的复仇的冰冷的会议室。
只留下那个还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的仿佛已经被整个世界都彻底遗弃了的可悲的男人。和一句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最终的宣判。
“别死就行。”
呵……呵呵……
许璀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听着那渐行渐远的冰冷的高跟鞋的声音。和他自己那微弱的几乎快要停止的心跳声。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荒谬的却又充满了病态的极致的喜悦缓缓地从他那本是早已心如死灰的心底升腾了起来。
别死就行……
她……她还是舍不得他死。
这个认知像一道最微弱的却又最顽强的光。瞬间就照亮了他那本是已经被无边的黑暗所彻底吞噬的绝望的地狱。
他缓缓地笑了。笑得无声而又癫狂。眼角却缓缓地滑下了两行滚烫的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希望的泪水。
他的女王陛下。他的神。她终究还是给了他这个最卑微的最下贱的奴隶一条活下去的路。
一条可以永远仰望着她追随着她用尽自己这肮脏的不堪的余生来赎罪的路。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冰冷的高跟鞋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的许璀和那个始终像幽灵般恭敬地、沉默地站在门口的助理小兰。
小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堪称是本世纪最魔幻的一幕。
那个曾经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许氏总裁。
那个曾经被认为是与自家女王陛下唯一可以并驾齐驱的天之骄子。
此刻却像一条被主人彻底抽去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瘫在地上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的女王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小兰的心中对白曦的敬畏又一次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的高度。
她缓缓地走到那个还沉浸在自己那病态的狂喜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的男人面前。
她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同情或者鄙夷。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最专业的最冰冷的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职业性的微笑。
“许总。”
她的声音平淡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我们董事长已经为您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住处’。”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造型极其复古而又精致的黄铜钥匙。和一张印着金色纹路的黑色的卡片。
“这是城郊那栋您曾经去过的别墅的钥匙。”
“我们董事长说从今天起您就住在那儿。”
“没有她的命令”小兰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怜悯却又转瞬即逝“……不许踏出大门一步。”
“至于这张卡”她将那张黑色的卡片轻轻地放在了那把黄铜钥匙的旁边“……是我们董事长为您准备的‘零花钱’。”
“里面的额度足够您衣食无忧。”
“当然”她补充道“……也只够您衣食无忧。”
“相关的生活用品和一日三餐会由我们的人定时为您配送。”
“如果您有任何其他的‘特殊需求’……”
小兰的嘴角勾起一抹和她的女王如出一辙的冰冷的嘲弄的微笑。
“……那就只能看我们董事长心情了。”
说完她便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她将那把象征着囚禁的钥匙和那张象征着施舍的卡片轻轻地放在了许璀那无力垂落在身侧的冰冷的手边。
然后她缓缓地站起身。
像一个完成了所有交接工作的最专业的典狱长对着那个即将要开始他那无期的甜蜜的囚徒生涯的可怜的犯人微微地鞠了一躬。
“那么许总。”
“……祝您”
“……‘生活’愉快。”
说完她便也转身离去。只留下许璀一个人。和那把将彻底锁住他余生的冰冷的钥匙。
许璀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缓缓地转过头用那双还沾着滚烫的希望的泪水的黑色的眼眸望向了那把静静地躺在他手边的黄铜钥匙。
他知道那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那是一道枷锁。一道由他最心爱的女王陛下亲手为他打造的甜蜜的永恒的枷锁。
他缓缓地笑了。笑得满足而又虔诚。
他伸出那还在微微颤抖的手。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姿态将那把冰冷的钥匙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仿佛握住了他那全部的未来和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