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许璀的无边的黑暗的地狱。而门内……
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那座由白曦用尽了全身力气所构筑起来的冰冷的坚硬的名为“决绝”的堤坝终于再也无法支撑。
“轰——”
巨大的委屈疼痛和后知后觉的心碎如同积压了千年的山洪瞬间就冲垮了她所有伪装的坚强。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什么尊严。她像一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迷路的孩子猛地扑进了自己母亲那温暖而又安心的怀抱里。
“呜呜呜呜……”
她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母亲的怀里像一只受伤的无助的小动物发出了压抑了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嚎啕。
“妈……真的……好痛……好痛……”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她哭的不仅仅是身体上那还未愈合的撕裂的伤口。
更是那颗被她亲手推开的爱人的决绝的背影所带来的巨大的疼痛。
“呜呜呜呜……我真的……好疼……”
林婉紧紧地抱着自己那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
她感受着怀中那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小小的身体。
听着她那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委屈的哭声。
她的心像是被无数把最锋利的小刀子反复地凌迟着切割着。
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也没有去问任何多余的问题。
她只是用尽了一个母亲全部的温柔和力量紧紧地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那柔顺的银色的长发。
她在用这种最无声也最强大的方式向她传递着一个最简单也最重要的信息——
“不怕宝宝不怕。”
“妈在呢。”
“妈一直都在。”
而一旁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白建明。
在看到自己女儿那崩溃的样子时。
他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和坚毅的脸上那道由岁月刻下的深刻的法令纹似乎在这一刻又深了几分。
他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那相拥而泣的母女二人。
然后他抬起手用那粗糙的布满了老茧的手背狠狠地擦去了自己那浑浊的虎目中不受控制地滚落的一滴滚烫的英雄泪。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狼狈的背影。
他只是用一种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后怕的语气对着身后的保镖队长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缓缓地说道:
“去查。”
“把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
“……所有的事情”
“……一五一十地”
“……全都”
“……给我”
“……查清楚。”
病房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白曦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的孩子将自己所有的委屈痛苦和那份让她备受折磨的矛盾的爱意都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母亲那温暖而又坚实的怀抱里。
“哇——”
她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毫无任何形象可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我真的……好爱他……”
她一边打着哭嗝一边用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撕心裂肺的语气向母亲坦白着自己那卑微的却又无法自拔的真心。
“但是……真的……好痛好痛……”
她想起了他那一次又一次粗暴的不顾她意愿的侵犯。
想起了他那充满了羞辱和恶趣味的冰冷的话语。
想起了他那因为自己一句无心之言而瞬间变得冰冷而又残暴的恐怖的眼神。
“好委屈……好难过……”
“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呜呜呜呜……”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爱”她。那为什么他又要一次又一次地用那种最残忍最伤人的方式来对待她?
她那充满了痛苦和不解的哭喊声像一把把最锋利的小刀子一刀又一刀狠狠地凌迟着林婉那颗早已碎成了千万片的心。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那正在为了一个伤害了她的男人而痛不欲生的傻女儿。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心疼有愤怒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过来人的了然和……无奈。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陷进去了。彻彻底底地陷进了一张由一个名为“许璀”的男人所编织的充满了危险痛苦却又该死的甜蜜的情网里。
而这张网一旦陷进去。就再也无法挣脱了。
她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只是默默地抱着她。
她伸出手轻轻地捧起了女儿那张被泪水彻底淹没的小脸。然后她用指腹温柔地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因为”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阵最温暖的春风轻轻地拂过白曦那颗早已混乱不堪的心。
“……他是个笨蛋。”
她看着女儿那双因为她这句话而微微一愣的红肿的蓝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丝笑意的弧度。
“一个只会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感情的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他不是不爱你。”
“他只是”她顿了顿用一种极其笃定的语气缓缓地说道“……太爱你了。”
“爱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爱到害怕会失去你。”
“所以他才会用那种最原始也最愚蠢的方式试图将你牢牢地捆在他的身边。”
“他以为只要在你的身上刻满了他的印记”,“只要让你的身体离不开他”,“你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他”林婉看着自己女儿那若有所思的眼神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只是一个被你给彻底冲昏了头脑的可怜的傻瓜而已。”
母亲这番通透而又一针见血的分析像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瞬间就打开了白曦心中那所有纠结矛盾和不解的枷锁。
是啊。笨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一个只会用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来表达他那笨拙的炙热的却又该死的真诚的爱的大笨蛋。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释然。
反而让她那颗本是充满了矛盾和痛苦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强烈的巨大的名为“心疼”的情感给彻底地淹没了。
“哇——!”
她再也无法抑制。她像一个终于找到了自己所有委屈的根源的孩子在母亲的怀里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伤心更加绝望。
“我好想你们……呜呜呜呜……”
她哭喊着像是在控诉着自己这短暂的却又充满了波折的“离家出走”的愚蠢。
“我这辈子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她用一种近乎于自我否定的决绝的语气宣判着自己那刚刚才萌芽却又被残酷的现实给狠狠地摧残过的可怜的初恋。
“我好蠢……”
“我以为……我以为我能感化他哪怕一点点……”
“但他……他只会骗我……然后强了我……呜呜呜呜……”
她的话语破碎凌乱充满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怀春少女在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苦涩的滋味后最纯粹的绝望和心碎。
听着女儿这番充满了自我否定和对爱情彻底失望的哭诉林婉那颗本是充满了无奈和了然的心瞬间就被一股巨大的愤怒给彻底地点燃了。
她可以理解那个叫许璀的男人的“笨拙”。她可以看透他那残暴外表下所隐藏的炙热的真心。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原谅他对自己女儿所造成的那无法挽回的巨大的伤害!
她的女儿她那被她和丈夫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二十年的最最珍贵的宝贝。
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连如何去爱都不知道的男人的“成长”而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一股属于一个母亲的最原始的护崽的怒火瞬间就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缓缓地松开了抱着女儿的手。
然后她转过身用那双本是充满了温柔和睿智的美丽的眼眸冰冷地望向了那个一直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自己的丈夫。
那眼神里充满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仿佛在用最无声的语言向他传递着一个最清晰的信息——
“白建明。”
“这件事”
“……没完。”
而白建明在对上自己妻子那充满了滔天怒火的冰冷的眼神时。
他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和坚毅的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了一抹充满了森然的冷酷的嗜血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终于和他达成了统一的战线。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过身拿起了那只一直被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拨出了一个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轻易动用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却又中气十足的充满了上位者威严的声音。
“……许叔。”
白建明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平静而又冰冷得可怕。
“……是我建明。”
“有点事”他顿了顿那双锐利的鹰隼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残忍的冰冷的光芒“……想跟您‘聊聊’。”
“是关于”
“……令郎的。”
白曦的哭声像一场永不停歇的瓢泼大雨。从午后一直下到了深夜。
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仿佛要将这二十年来所有未曾流过的眼泪都一次性地流尽。
她哭自己那刚刚萌芽却又被现实的残酷给狠狠地碾碎的可怜的初恋。
她哭自己那飞蛾扑火般的愚蠢的一厢情愿。
她哭那个她爱得那么深却又伤她伤得那么重的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林婉就那样一直默默地陪着她。
她抱着她安抚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一件又一件昂贵的衣衫。
她的心也跟着女儿那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碎了又碎。
而白建明则在打完了那通决定了另一个人未来命运的电话后。
便一直像一尊沉默的愤怒的门神一样守在病房的门口。
他那双锐利的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那空无一人的走廊。
仿佛在提防着那个随时都可能会再次出现的伤害了他女儿的罪魁祸首。
夜越来越深。
白曦终于哭累了。她那早已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她那早已被泪水彻底掏空了的身体也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她就那样在母亲那温暖的充满了安全感的怀抱里缓缓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即便是在梦中。
她那秀气的好看的眉头也依旧紧紧地皱着。
她那长长的蝶翼般的睫毛上也依旧挂着晶莹的未干的泪珠。
她那苍白的小小的脸上也依旧充满了一种无法消散的深刻的悲伤。
仿佛在梦里她也依旧在为了那段让她痛彻心扉的该死的爱情而无声地哭泣着。
林婉看着怀里这个即便是睡着了也依旧不得安宁的可怜的宝贝女儿。她的心疼得像是要停止了跳动。
她缓缓地低下头。用自己的唇轻轻地印在了女儿那冰凉的还带着咸涩泪痕的额头上。
“睡吧宝宝。”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即将要破碎的叹息。
“睡一觉”
“……就什么都忘了。”
“忘了那个伤害你的坏人。”
“忘了这段让你伤心的孽缘。”
“明天”她顿了顿那双美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冰冷的坚定的光芒“……太阳”
“……会照常升起。”
“而你”
“……也依旧是我们白家”
“……最最宝贵的”
“……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