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众人既然各回来处,巧儿担心子衿伤势,便寻了店铺买来纱布帮他将伤口包扎了。
巧儿有些心疼,便说:“那叫宁红夜的女子也忒狠心了,公子救了她几次,何故恩将仇报。”
子衿倒是无所谓:“皮外伤罢了,不碍事的。”
坐在店铺门口,忽然跑来一个小孩,手中舔着糖葫芦,瞪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谢子衿。
子衿被他看得好笑,忍不住问道:“小弟弟,你看什么呢?”
小孩左右看了半天,将另一只攥紧了拳头的手掌摊开,里面是一个香囊:“有个漂亮姐姐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谢子衿接过来,打开香囊,里面赫然是一根翡翠色的玉簪,上面还纹刻着一座宫殿,翻开背面底部赫然有:广寒宫宫主,几个字样。
子衿这才回忆起来,先前曾在凝儿身上见过这簪子,忙欣喜问:“那位漂亮姐姐在哪?告诉哥哥,我给你买糖吃。”
小孩毕竟单纯,伸指往来时的地方一指,随后又对巧儿问:“你是叫巧儿姐姐吗?”
巧儿弯眉甜甜地笑:“哎呀好可爱,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小孩舔着糖葫芦,随后拉着巧儿地手说:“那位漂亮姐姐说要见你,你跟我来。”
转身就要走,子衿连忙跟了上去,没多远便来到一家茶馆,小孩说:“那个漂亮姐姐就在上面,你快上去吧。”
子衿心急如焚,拔腿就要上楼,小孩却拦住他:“不是你。”
子衿好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她不见我见谁,小屁孩,快让开。”
小孩却像头倔牛一样张开手拦在身前,激动地大叫:“反正就不是你,你不能上去。”
子衿心道:“坏了,莫非真是凝儿?她知道我在外面收了巧儿,因此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所以故意不见我?”
巧儿见状,连忙劝子衿说:“公子,既然如此,那就先让奴家先上去看看,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
子衿拉着巧儿的手道:“你莫怕,若是上面的女子严苛你,你就随她,待我上去给你交代。”
巧儿心中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答应了一声,于是便匆匆上楼了,留下子衿与小孩。
子衿一脸无奈,坐在台阶上,看着专心致志舔糖葫芦的小孩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发问:“小孩哥,你怎么不上去?”
小孩摇了摇头:“那位漂亮姐姐要我在这里盯着你,不许你乱跑。”
“我为什么要跑?偷偷告诉你,上面那位漂亮姐姐啊,是我老婆,知道吗?”
小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吹牛!”
子衿哼了一声:“你不信?待会儿我让她下来当面给我道歉你信不信?我让她当面给我跪搓衣板你信不信?”
小孩哈哈笑道:“我才不信,你长得这么龊,说出来笑死人了。”
“你这小娃娃……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有没有家长管了?”
谢子衿憋得面色涨红,没想到被一个小孩怼得面赤耳红,坐在二楼观瞧着他们的倾城宫主也忍不住捂嘴偷笑,本来心中还生着他的闷气,突然就解了不少。
“这个小贼,居然能和小孩子也吵的起来,好生幼稚。”
这时巧儿从楼下上来,见到赵漱凝时便心中惊叹,天下竟有如此貌美女子。
一身霓裳青裙丰容盛鬋,两鬓青丝垂肩温婉贤淑,端庄淑静如同处子,容貌华美国色天香。
清雅秀眸如同双瞳翦水,顾盼流转,唇似娇娥华骨端凝,举止雍从美甚凡缺,身形高修娇媚百态,更像月里嫦娥。
这一身的仙尘气与身俱来,看得巧儿顿时自卑感从心而起,也明白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尊贵,好像知晓了她到底是何人。
巧儿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倾城宫主回头望见她,喜得从凳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亲昵问道:“你便是巧儿妹妹!快过来坐。”
倾城宫主拉着巧儿坐下,嘘寒问暖,让巧儿一时受宠若惊,又笑又应。
“我叫赵漱凝,你叫我漱凝姐姐罢。你身子如何,用过饭了么……”
“用……用过了,我无碍……”
“对了,还不知道你多少年岁,我便叫你妹妹,我也真是的。”
“巧儿年方十六,姐姐说的正好,没有错……”
倾城宫主说的等等之类都是家常之事,决口不提子衿,唯独后面将自己右手的玉镯子脱下来递给巧儿的时候,她却傻眼了。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镯子,本是留给我出嫁用的,第一次见面不知道送妹妹你什么好,这镯子就权当是小小心意,巧儿妹妹莫嫌。”
这话弄得巧儿羞愧难当,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哭,惊得倾城宫主连忙去扶她:“巧儿妹妹,你这是作什么?”
等在楼下的谢子衿抓耳挠腮,侯得是心急如焚,便哄小孩说:“我尿急,陪哥哥去上个茅房好么?”
小孩摇头道:“你要去便自己去好了。”
依旧舔着糖葫芦,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唤声:“有庆……有庆……你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跟我回家去!”
那小孩听了便着急,指着谢子衿道:“你你你……你不许上去,我待会儿就回来……娘,等等我……”
喊了一声撒丫子朝他娘的方向去了,谢子衿哈哈大笑:“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哪里会听小孩的话,两步就往楼上跑,但压低脚步声,小心翼翼,只见二楼空无他人,只有一个跑堂的在收拾茶具,子衿连忙上去扯住跑堂,问他:“刚才是不是有两个女子在这里?”
跑堂的扬起脸无辜地说:“是……是啊。”
“好看么。”
跑堂的憨笑道:“好看,两个都好看,不过其中一个好看得厉害!”
子衿急了:“她们哪去了?”
“这不刚下楼么。”
跑堂的一指,谢子衿又火急火燎地往楼下跑去,追到街上左顾右盼,哪里有人影?
急得他连连大叫:“巧儿……凝儿,我在这……你们要去哪儿啊?”
人来人往,根本寻不到她们的身影,谢子衿急得满头大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满街跑,这头跑到那头,那头跑到这头。
在二楼厢房里的赵漱凝和巧儿看着他这热锅上的蚂蚁模样忍不住都捂住偷笑,可笑完了巧儿又有些担忧:“姐姐,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赵漱凝笑道:“先逗逗他,也该让他急一会儿,不能总让咱们女子惦记着他,反而令他看轻了咱们。来,巧儿妹妹,我给你耍个猴看!”
说罢捏起兰花指,起了个诀,桌上玉剑叮叮发颤,咻得一声宝剑出鞘,径直往屋外飞去。
“漱凝姐姐,你……”
巧儿本还有些担心,但见那柄宝剑正受倾城宫主所控,飞到子衿身后,吓得路上行人皆大叫地逃散而去,子衿回头一看,一眼便认出了此剑,欣喜地叫道:“好凝儿,是我啊,你的亲亲夫君,快别藏了,出来和我见面吧。”
倾城宫主在楼上娇嗔道:“哼,油嘴滑舌,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罢操控玉剑,朝子衿身后飞去,子衿大叫一声:“喂,等等我!”
倾城宫主的玉指捏诀,在空中绕了三圈,那剑便在城中打转,子衿只顾跟着飞剑一路狂奔,跑了几圈之后才觉得越发熟悉,自己怎么来过,可是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等……等等……我实在……跑不动了……”
“哼,跑不动也得给我跑!”
倾城宫主狡黠地笑,小声嘀咕着,操控宝剑继续飞行,谢子衿只好拖着如同灌铅的脚吃力地追逐,巧儿在楼上看得分明,脸上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连连对倾城宫主说:“漱凝姐姐……公子他……他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倾城宫主此时也注意到了,她便挥手一收,说一声:“回来!”
那剑便往二楼飞回,咻得一声回了鞘身。
“我下去接他。”
巧儿说了一声便要下楼,倾城宫主拉住她的手,笑道:“巧儿妹妹莫担心,来陪我喝茶,咱们坐在这里等他。”
二人坐了有半顿饭的功夫,谢子衿才大汗淋漓的又回到这家茶馆当中,跑堂的一看:“客官喝茶呀?怎么是你……”
谢子衿累的话都不想说,弯着腰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白了他一眼就往楼上去了。
走到楼上,谢子衿汗流满面地推开厢房,房中桌前端坐地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广寒宫主赵漱凝,她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脸玩味地笑看着自己。
“凝儿!”
谢子衿喜笑颜开,急忙过去,倾城宫主却突然喝止住他:“站住!”
随后递给了站在一旁巧儿一个眼神,巧儿十分为难地从角落里拾起一块搓衣板,放在子衿身下,还不忘小声的解释:“公子,你莫怪巧儿,巧儿也是……”
“不许跟他说话。”
倾城宫主略带严肃,巧儿悻悻地站回到了她的身边,用一种很是同情的眼神看着子衿。
谢子衿看着了眼搓衣板赔笑道:“凝儿,何故如此啊,有事好商量么。”
倾城宫主一拍桌子,谢子衿吓得立马就直接跪下了。
“我错了!”
“你错哪了?”
“呃……我错哪了?我错……我错……”谢子衿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个小女子不成?于是昂首挺胸道:“我没错!”
赵漱凝一愣:“什么!”
“哪能呢……”谢子衿又缩了回去,“我哪都错了还不成么。”
屋里的两个女子都有些冷俊不禁,倾城宫主忍住了笑意,吩咐巧儿:“去……把门关上,莫叫别人给看去。”
子衿笑道:“还是凝儿心疼咱呀。”
“不许嬉皮笑脸。”
倾城宫主想严肃一些,可是她脸上的笑意却早已出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