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寂,唯有虫鸣。
药师草庐的内庭边,谢子衿倚着栏杆,心事重重地对着水潭发呆,今晚的月色是如此明亮,映在平静的水面上,倒影出令一轮明月。
“水中捞月……”
他轻声呢喃着,只是苦笑感叹,世上所有的事物皆是如此,捕风捉影,竹篮打水。
“少侠,夜已深了为何还未入眠?”
一句温软可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倩影端和着走了过来,殷紫萍身着一袭浅黄色的睡服,两手抱着一只肥肥的狸猫,贴在胸前,微笑着睁着莹莹星眸看着他,姣姣如月的娇体在朦胧的灯影中显得额外美艳。
面对着如此娇柔的美人,身披单薄撩衣,依稀可见其窈窕玉体,透色白珑的娇躯,再配上那柳枝长发,袅袅婷婷,令人遐想无限。
此情此景,深夜皎月,寡女孤男相处一处,然而谢子衿却没有一丝邪淫的念想,只是觉得她甚是可爱,他伸了伸懒腰,故作轻松慵懒地笑道:“你不也没睡么?怎么,你也在思念别人么。”
殷紫萍莞尔一笑,手中抚着毛茸茸的狸猫款款走近前来,那灰黑色的狸猫紧紧地抱着主人的嫩手,使劲往玉人的怀里钻。
“紫萍可没那个福气,若真要说思念,紫萍心中也实在说不上谁……”她忽然婉转一笑,饶有兴致地问着谢子衿道:“不知少侠思念何人呢?”
谢子衿也探手抚摸着那狸猫的背,本只是想要戏谑一下,以为她会害羞地后退,然而殷紫萍倒也不生涩,两人就相隔的距离十分暧昧。
见他微笑着也不说话,殷紫萍越发好奇,忍不住追问:“是不可言说之人吗?”
子衿摇了摇头,悦笑道:“我一个男子,你说思念谁?”
殷紫萍低头暗思了会,蹙眉不解,只说:“莫非是思念家父么?”
谢子衿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把殷紫萍笑得云里雾里,疑惑不已:“你笑什么,难道紫萍说错了?那也不该这样笑话我呀。”
“哈哈哈……”谢子衿笑得前俯后仰,捧腹大笑,“亏你……亏你还长生了三百多年,你想到那里去了,我是男子,思念的当然是女子,你怎么一点男女之事都不懂啊?”
殷紫萍被他三两句说得杏脸桃腮,羞涩道:“男女之事……紫萍确实知少。”
“哦?真的假的,你莫不是故意逗我的吧?”
子衿吃惊地说,他以为殷紫萍只是玩笑于她,没想到她真的不谙男女之情,可是想想也是如此,长生三百年,居然至今还是独居一人,恐怕她还是处子也说不准。
殷紫萍睁着单纯的星眸紧紧地盯着谢子衿,真诚道:“当然是真的呀,为什么要故意逗你呢,而且……不知男女之事……很……很丢人么?”
她说完之后却又脸上微微发烫,似乎这几句话让她觉得很难为情,可是方才说的时候却很是好奇。
“呃……那倒不是丢不丢人,只是我也有些好奇,那你三百年了独自一人,就没想过……”谢子衿说着忽然恍然大悟,“是不是你作了药师,发了宏图大愿,因此终生不婚嫁,类似于那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类的……哦对对对,你是治不好天下人的病就誓不嫁人!”
谢子衿激动地自言自语说着,越看面前仙姿斐然的美人越发心生敬佩,想她性格如此温柔,且三百年过去容颜却依旧青婉,在这林乡里绝对不缺追求者,一定是她不愿意。
“你在说什么呀。”殷紫萍抚着狸猫,转过了身叹道:“师傅和我说,我无份凡尘俗爱,因此才不曾知晓男女情事的。”
“这是为何?”
殷紫萍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她背过身去,抱着狸猫,略有些忧伤地说:“少侠,紫萍要去睡了,明日要应天海大师之约,你也请早些歇息吧。”
说罢款动身姿,渐行渐远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醒来,二人吃了些膳食,便动身往西北而去,应昨夜那位叫天海的僧人之约。
走了半顿饭的时辰,谢子衿跟着殷紫萍走到一座山门之下,子衿抬头遥看,但见山门宽大,两门紧闭一门断开,有一条蜿蜒小路而上,然而山门破败,毫无生气。
“这就是那个和尚住的寺庙?”谢子衿有些不屑,“这么破,难不成这里就他一个僧人?”
殷紫萍看了子衿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子衿努了努嘴:“怎么也不修缮一下,就算只有一个人,但毕竟是个这么大的寺院么。”
“天海大师和师傅一样都是我们林族的大恩人,乡里不止一次提过要给他修缮寺院,可是他都拒绝了。”
“原来是这样。”
子衿沉吟着,山门左右立着两座忿怒金刚石像,一手持金刚杵,一手捏翻天印,各自嗔怒镇守山门,然而石像上布满蜘蛛线丝,又有石块缺损,皆是破败之相。
二人又继续往里走,进了山门便进了寺庙的庭院,眼前立现一根十丈余长的一根莲花石柱,顶上被铁索连环,链着八角的木房房檐,石柱上印着三张人脸,正印了佛教中贪、嗔、痴的神色。
莲花石柱的两边是两间厢房,只是皆是残垣断壁,石子与木板相错借位,庭院内杂草丛生,足有人高,其中不乏虫蚁,堂堂一座宏伟寺庙,居然如此破落,真是令人唏嘘。
“他就住在这种鬼地方?”
谢子衿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寺院看起来占地也广,如此气魄怎么落得个如此衰弱,这里怎么能住人呢?
殷紫萍轻声说道:“你是说天海大师么?他可不住这里,今日他让我们来这里找他,必有他的道理。”
“这样啊……”
子衿喃喃,两人穿过庭院,又往里面走去,穿过一条过道,左右两边是三岔路口,上有台阶,爬上去之后豁然开朗,面前正是这寺院的正殿。
殿外分别是阿难、迦叶两位尊者石像,正殿中立着不动明王,穿过整座司殿三层直冲殿顶,作六臂忿怒像,高大宽宏,令人望而生畏。
“他约定我们,怎么自己却还没来?”
殷紫萍葱手一指:“那兀的不是么?”
只见天海手持一根禅杖,怒目圆睁地朝着二人走来,到了近前,两人正要说话,天海忽然虚指子衿后脑,惊问:“你后面是谁?”
殷紫萍与谢子衿皆是一愣,二人回头望去,只听一声闷响,谢子衿只觉后脑吃痛,眼前一黑,紧接着面门朝地摔滚下去。